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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下了几天的雨,  等到天一放晴,木瑜就忙活着打扫院子,徐砚清将他的那些木板还有图纸全都放到了外面,  拉着殷晏君两人一起消磨时间。

机械钟的几个齿轮已经被徐砚清弄好了,剩余还有很多比较细碎的零件,看着就有些繁琐。

齐辰凑过来看了一眼,  立刻就被徐砚清拉了壮丁,拿了几张砂纸让他打磨那些零件。

齐辰:他就不该多看那一眼,简直就是自讨苦吃,  悔不当初啊!

没一会儿功夫,  殷晏君就将那些细小零件的图纸全都贴到了木板上面,比起苦着脸忙碌的齐辰,他倒是闲适很多,特地去厨房取了热水,泡了一壶茶放在桌子的一角。

小郎君眼下这个阶段不能饮茶,  所以他特地问木瑜要了桃子果酱,给小郎君冲了一杯温热的果茶。

玄尘道长可真体贴,齐辰忍不住咂舌,  再看看自己面前的一堆小零件,  默然叹息:唉,什么时候他能娶个像玄尘道长这般体贴入微的妻子就好了。

不过齐辰也发现了面前两人的特殊相处方式,他特地参考了自家阿爹阿娘,又冒着被打趣的风险套了李婶的话,所以勉强能够看得出来,  虽然小郎君和玄尘道长有时候相处的非常和谐,  但是有时候却带着一种略微生分的“相敬如宾”。

就像是他们两个被腹中那个胎儿硬生生绑在了一起,  等到孩子出生就会一拍两散一般,  齐辰有些头秃,实在不明白这两个当事人是怎么想的。

不过眼下自从玄尘道长到来之后,看着郎君的脸色倒是一天比一天红润鲜亮,齐辰琢磨着该好好研究研究孕中、后期需要注意的事项了,防止到时候郎君身体出了状况,他再手忙脚乱,那多打老齐头的脸啊!

徐砚清弄完了手头的小零件,见着齐辰那副神游天外的模样,忍不住双手在对方耳边猛得一拍。

一声炸雷将齐辰从胡思乱想当中惊醒,他吓得一哆嗦,整个人险些仰到后面去。

“郎君,你知不知道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齐辰自觉丢脸,赶紧抓着徐砚清一阵讨伐。

徐砚清端过一个茶盏给齐辰倒了一杯水:“行行行,我给小齐大夫道歉,不过小齐大夫能不能解释一下,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你就磨了两个小零件?”

“咳咳。”齐辰笑呵呵地将那杯茶接过来,咳了两声方才强行挽尊:“我这叫做慢工出细活,郎君你懂不懂?”

“不懂,实在是不懂。”咸鱼只有在懒散的时候能懂,这会儿他兴致正高,一点儿都不懂。

将那些零件全都装到一个木盒子里,徐砚清舒舒服服地窝在躺椅里慢慢打磨,左右不过是为了消磨时间而已。

木盒被徐砚清放在自己的肚子上,盒子很轻,里面的零件也很轻,所以压根就压不到里面的小豆丁。

最近小豆丁变得比之前活跃了一些,像条长大了一些的小鱼儿,从徐砚清腹中的这边一路游到那边,来来回回好不快活。

于是被徐砚清放在肚子上面的木盒就立不稳了,来来回回地左右晃动,徐砚清嫌弃地啧了一声,小孩子什么的果然很不可爱。

殷晏君虽然在看书,但是目光时不时便会落在小郎君的身上,见状忍不住眼中闪过一抹笑意,他拿过一个凳子放在躺椅旁边,缓缓抬手将小郎君腹部的木盒放在了凳子上。

木盒里面还有不少需要打磨的零件,殷晏君温和地问道:“需要帮忙吗?”

“诺。”徐砚清非常爽快将手上打磨到一半的零件递给玄尘道长,咸鱼能够偷懒就不会和别人客气,正好这会儿他的手腕也累了,如今的这幅身子太过娇弱,倒是比不了前世。

不过也都无所谓了,丧批咸鱼是不会生出任何想要强身健体的欲望。眯起眼睛,看着头顶万里

无云的天空,咸鱼小郎君缓缓闭上了他的眼睛。

殷晏君慢条斯理打磨着手上拿着零件,目光偶尔会瞥过小郎君的腹中,比起上一次他摸到的情况,胎儿如今的动静似乎变大了一些。

一旁的齐辰默默地看着这两个人,见着玄尘道长那种似是而非的神情,突然悄悄开口:“郎君睡着了,道长可以摸了摸郎君的肚子,说不定孩子的动静会更大一些,毕竟孩子也期望和自己的另外一个父亲相接触。”

殷晏君闻言神色不变,甚至都没有抬头看齐辰一眼,只安静开始打磨手中的零件。

齐辰见自己没能说动玄尘道长,深觉无趣,起身麻溜走人,他有时间还是多去看会儿医书多学点儿东西的好。

齐辰走后,殷晏君又默默地将目光放回了小郎君的腹部,那目光中带着有些许复杂和期颐,不过手上却也没有忘记小郎君交代他的活计。

“道长看了这么久,真不打算摸了摸你儿子吗?”徐砚清缓缓睁开了双眼,他眸中一片戏谑,很明显并没有真的睡着。

殷晏君抬头和小郎君四目相对,他素来端庄自持的面容上带着一丝窘迫和犹豫,下一刻徐砚清如同上一次那般,直接将道长的手拿过来放在了自己的腹部。

这般近距离接触,殷晏君能够明显感受到小郎君身上的温度,小豆丁果然也没有让他的父亲失望,很快就在他父亲的掌下动了动。

这一次的动静比起上次确实大了一些,殷晏君抬眸问道:“他在肚子里来回地动,小郎君会难受吗?”

“唔。”徐砚清想了想说道:“也没有多难受吧!”反正咸鱼整天除了吃就是睡,这生活看起来又丧又颓,但是咸鱼本人还算满意。

殷晏君别开视线,将手从小郎君的腹部挪开,继续慢条斯理打磨着手上的小玩意儿,只是他面上的表情是咸鱼看不清的深邃。

徐砚清忍俊不禁,他侧过身轻笑着望向面前清冷疏离的道长,手指探过去拉了拉对方的衣袖:“别忙活那些东西了,道长给我读书听吧!”

毕竟道长看的书——可以催眠。

殷晏君回头静静望着小郎君,眼睫隐约微微颤动,顿了半晌他放下手中的木盒,缓缓起身将桌子上的那本书拿了起来。

殷晏君近来看的这本书是一本经文,内容略有些晦涩难懂,所以他看得也会比平日里慢一些,只是没有想到小郎君会做出如此要求。

丝丝缕缕的日光折射在殷晏君的脸上,衬得他面庞光洁如玉,徐砚清看了他一眼,倏地闭上眼睛。

殷晏君捧着书卷,一字一句缓缓读着,他的嗓音带着生来的温润清泠,闭着眼睛的徐砚清默然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究竟为什么会突然提出让道长给他读书呢?闭着眼睛的咸鱼脑海中浮现出前世他曾经见过的那些小夫妻,又想起母亲的声嘶力竭,或许他曾经也是渴望的吧,人类可真是复杂。

微风吹拂而过,裹着初夏的温热,院中除了殷晏君清冷舒缓的读书声,便再无其他。

躺椅上原本只打算闭目养神的小郎君,一会儿的功夫便已经睡着了。殷晏君将手中的经文合了起来,目光敛和温柔地凝视着躺椅上的小郎君,一只手放在对方的额头上,轻轻按揉着小郎君微微蹙起的眉心。

徐砚清这一觉睡得并不是太久,醒来的时候阳光依旧明媚,他坐起来环视一周,殷晏君弄了个书案放在院子里,书案上放着许多奏疏,文镜跪坐在一旁为他研磨。

批阅奏疏时的殷晏君显得有些肃穆,那是徐砚清不曾在玄尘道长身上见过的神色,清楚明了能够看出几□□为帝王的威严。

徐砚清眨了眨眼睛,他正放空脑袋胡思乱想着,便听到耳边传来殷晏君温润的嗓音:“喝口水。”

徐砚清抬

手将杯盏接过来喝了一口,杯盏中是白开水,温度刚刚好可以入口,他喝完之后,殷晏君非常熟稔地将杯盏接了过去。

被照顾到明明白白的丧批咸鱼舒舒服服叹了口气,现在他被照顾成这般五体不勤的德行,怕是以后孩子生出来多少会有些不太适应。

不过丧批咸鱼从不想以后,只要眼前舒服自在,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护主的御前总管文镜一开始见到官家如此体贴入微地照顾徐小郎君,心里多少还会有点儿不太舒服的感觉,如今却是已经全然看开了,有什么关系呢,官家觉得开心就够了。

次日,徐砚清起了个大早,近来他这次的潮热期总算是过去,每天晚上都睡得很香,最重要的是他终于没有再做那些乱七八糟的春梦了。

徐砚清对此表示非常满意,主要是他现在才发觉自己可能有梦游的潜质,万一哪天正做着春梦,他真的梦游跑到人家玄尘道长眼前,强压着人家这样又那样,才叫糟糕。

披头散发地推开门,徐砚清舒坦地伸了个懒腰,守在门外的木瑜见状赶紧将他家郎君的胳膊按了下去:“郎君郎君,动作小点儿,小心抻着腰。”

咸鱼没有任何打算反驳的意思,乖乖地将手臂放了下来,木瑜放心地将人拉回房间按在椅子里坐下来,将自家郎君一头乌黑的头发仔仔细细梳好,然后用发带绑起来。

“对了,郎君前段时间用的那个木簪怎么不见了?”木瑜记得有段时间他家郎君特别喜欢那根木簪。

丧批咸鱼:……

那个木簪早就被徐砚清偷偷藏了起来,当然一起藏起来的还有那件烟灰色的披风。

这会儿木簪的真正主人就住在院子里,咸鱼再颓再丧也不好意思用着偷偷从人家床上摸来的木簪。

于是面对今日好奇心好像极强的木瑜,徐砚清默默转移话题:“今天你要去镇子上?”

木瑜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镇子上送信,再从镇子上买一些他家郎君需要的物件。

果然,听到徐砚清的问话,木瑜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他拍了拍郎君有些凌乱的衣角,点头道:“是啊,又到了给侯爷、夫人送信的时候了。”

“哦!”徐砚清满意地点头:“那你吃完饭就去吧,早去早回,路上注意安全。”

收到自家郎君的叮嘱,木瑜很是开心,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傻里傻气得很。

一大早吃完早饭,木瑜收拾收拾东西就跑去虎子叔家里蹭牛车了,齐辰也巴巴地跟了上去,他要去镇上买点儿家里缺的药材。

玄尘道长需要做早课,百无聊赖的咸鱼非常颓废地窝在躺椅里,温暖的太阳照在身上,让人一阵昏昏欲睡。

天空一片碧蓝如洗,徐砚清仰头望着上方,一双澄澈的眸子里映出连绵一片洁白柔软的云朵。

徐砚清砸吧砸吧嘴,突然有点儿想吃棉花糖,虽然那玩意儿就是糖拉出来的丝,味道也没有多美味,但是……唔,咸鱼真得很想吃棉花糖。

然后徐砚清就从躺椅上坐了起来,脑海中全是棉花糖软绵香甜的味道,不过好像古代是没有棉花糖的……咸鱼忍不住有些委屈。

“小郎君不舒服?”殷晏君刚走到院子里就看见小郎君坐在躺椅里发呆的模样,这就显得有些不太正常了,于是他抬脚走过去,轻声问着。

小郎君向来能躺着就不愿意老老实实地坐着,而且他看那张小脸,怎么看怎么觉得有些委屈又可怜。

咸鱼抬头望着头顶洁白的云朵,眨了眨眼睛:“道长吃过棉花糖吗?”

棉花糖?请恕饮食向来清淡,甚至不怎么吃糖的道长孤陋寡闻了,他是真的不曾听说过什么棉花糖。

殷晏君坦诚地摇头:“小郎君是想吃糖吗?”

咸鱼觉得思考这些不存在的东西有些累,于是懒洋洋地往身后一躺,片刻后他张了张嘴:“想吃棉花糖!”

殷晏君略有些担忧地抬手摸了摸小郎君的手腕,见他还是那副委屈又可怜的模样,语气放得格外轻柔:“小郎君可以跟我说说棉花糖长什么模样,我让文镜去寻。”

徐砚清艰难地扬起嘴角笑了笑,并不打算为难人家文大总管,只是直直盯着头顶的云朵,恨不得能爬到天上把云朵摘下来尝一尝。

突然,徐砚清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倏地从躺椅上坐起来,嘴角的笑意更真实了一些,他拉着殷晏君站起来:“道长没有吃过棉花糖吧,今天我请你吃棉花糖。”

小郎君莫名的委屈消失得一干二净,反而变得兴致高涨起来,殷晏君纵容地被小郎君扯到桌子面前坐下来,见着平素里懒洋洋的小郎君一路跑进屋子里,然后又飞快从屋子里跑了出来。

徐砚清手里拿了一些木铁片、铁丝还有模板,他灵巧地将木板拼成一个没有盖子的木盒子,然后四边又钻出几个小孔。

铁片被敲打成一个圆圆的小罐子,同样是没有盖子的那种,咸鱼敲了几下手上就没了力气,于是坦坦荡荡将小锤子递给身旁的殷晏君:“道长帮帮忙。”

咸鱼一双手白白嫩嫩,只长肉不长一点儿力气。

殷晏君瞥了小郎君一眼,在对方讨好又晶亮的注视下接过那把小锤子,按照小郎君的指导,将那个铁片敲打到合适的大小和形状。

清风霁月的玄尘道长这会儿已经变成了小郎君手下的铁匠。

在铁片敲打成的小罐子周边钻出很多个小小的孔洞,徐砚清又拿出一根木棍和一个铁质的圆环,比划了一下大小,万分庆幸刚好合适。

最后将所有准备好的零件全都组装在一起,徐砚清炫耀地将木盒摆在殷晏君面前:“道长你拉一下那个木棍上面缠绕的绳子。”

小郎君一双眼眸里全是晶亮,于是殷晏君按照他的说法一只手扯住一根绳子,稍微用力一拉,下面那个铁片敲打而成的小罐子就快速地旋转了起来。

“哇,真的成功了。”徐砚清感叹了一番,果然美食就是力量,而且是可以让丧批咸鱼主动动起来的力量。

“不是说想吃糖吗?”殷晏君抬手轻轻将小郎君脸上蹭到的木屑擦掉,目光落在桌面上他叫不出名字的木盒上面有些不解,是不是他和小郎君比起来相差有些年岁,所以才总是弄不明白小郎君稀奇古怪的想法?

道长温热的手从自己脸颊上轻轻蹭过,徐砚清脸颊上有些微微发烫,下意识站了起来,在殷晏君的注视下,咳了咳:“我去厨房拿东西。”

说完徐砚清赶紧溜到了厨房里,抬手拍了拍发烫的脸颊,他取了糖、蜡烛和铁勺,又等到脸上的热度降下去了方才回到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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