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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羽集一腔热血都被谢灵涯“哧”一下浇灭了,瞪着他看了两秒便伸手去揪他耳朵,“说什么你!” 魂体揪着也这么疼啊!不愧是做城隍了! “舅舅,我刚跟人拼完命!有你这样对战斗英雄的吗?”谢灵涯眼泪都要飚出来了,“我不就说了一句实话……哎哎哎,其实我是分析一下现状,我觉得人不够还可以找和尚帮忙!降妖伏魔,人人有责!” 也就王羽集还能对谢灵涯动手了,谢父都不敢打孩子,越打越逆反,王羽集就没那么多顾虑。 施长悬一伸手,护住一些谢灵涯,“老师,他也是担忧。” 王羽集放开他,背着手打量,只觉这个弟子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但他也不是第一天知道谢灵涯的德性了,翻过这页说道:“后面那句倒是个法子,若是他真的逃出来了,佛道携手也是应该的。” 之前对付红阳道时,也是两教联手,倒也是一桩佳话。 王羽集又问了几句小量的事情,等小量伤好了,他就会收小量为入室弟子。而谢灵涯想知道小量的寿元还能不能补回来了,可惜王羽集也不知道,天意难测,这要看小量自己的机缘。 “那我就尽人事,听天命。”谢灵涯心中又过了一遍拜斗祈寿之类的法子。 这时,王羽集把印信拿出来,感应片刻后说道:“不妙……” 谢灵涯问道:“真逃出来了?” 王羽集组织了一下语言,才道:“当初阴司将他镇压起来,日日以道经梳理心性。不久前阴司发现裴小山等厉鬼逃脱,连忙查看其他处,发现他本人仍在原处听经。方才再去细看,才发现只是一具会跟着念经的假身而已。” 这实在是最坏的结果了,要谢灵涯说,这幽都之子就不该留着,反倒让他领悟了逃脱的方法。 “真逃出来了……有什么办法找到他吗?”谢灵涯问。 “很难,他身上的生气,可以说就是真的了,也的确会用道术。”王羽集皱眉道,“只要他不主动显现,谁看他也是个正常人类。 “但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出手,从阴司逃出来,恐怕废了不少功夫,一时半会儿也许不会动手。” 王羽集说着,忽然叹道:“既然他特意放了裴小山,日后头一件事,说不定就是来砸我的牌位和道观吧。” “舅舅,你别乌鸦嘴啊!”谢灵涯急道,“那我还想说他到了人间,说不定就被花花世界迷惑了呢。” 王羽集好笑地看他一眼,“你想得倒美。我只是觉得,人海茫茫,他如果真有这么个目标,反倒是缩小寻找范围了。” 倒是这么个道理,世界那么大,别说有五万道士,五十万也不一定找得到,这还得是人人都可以把他和普通人区别出来。 “唉。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找到他了吗?”谢灵涯说道。 可那毕竟不是普通人,是罕见的幽都生灵,生亦死,死亦生,连阴差都分辨不了。 施长悬忽而道:“他生于幽都之山,山上其他阴物见到他会有所感应吗?” 王羽集细想后眼睛一亮道:“有点可能。当初我见到的那些幽都阴物天然地对他非常尊敬、亲切,说不定真能从此入手。” “这条先记下来,回头研究。”谢灵涯又问,“他长什么样子?” 王羽集摇头道,“知道也没用,他能化形。不过,我所见的他的本体,是十六七的少年模样,看着就像寻常学生一样,甚至有几分可爱讨喜。” 这时施长悬又咳嗽了几声,王羽集回过神来,说道:“都早些去休息吧,这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解决的,阴司也必然会调拨人手跟进。” 两人点了点头。 王羽集最后吩咐了一句:“灵涯,你……” 谢灵涯看他纠结的样子,说道:“我一定会保护好道观的,我还要扩建,哪能让人给毁了。” 王羽集无奈地道:“保护好自己。” …… 送走王羽集之后,谢灵涯呆了一会儿,道:“去我房间吧。” 他扶着施长悬往自己房间走。 今天所有人都睡在观内,谢灵涯的房间摆了两张床,自然也有两个道士过来挤一晚,他们回去的时候,那俩人都已经在另一张床上呼呼大睡了。 施长悬坐在床上,谢灵涯给他兑了杯温水,这个伤啊,因为后头救回来不致命,但还有得养。现下一看,脸色也白得很。 谢灵涯看施长悬有些虚弱的样子,又想到在租屋里他给自己挡了一下,浑身闪着电光的模样,还在隐忍地示意他避开……谢灵涯回忆到那模样,出了会儿神。待施长悬喝完水,又接过杯子期期艾艾喊了一句:“师兄……” 施长悬:“怎么了?” “那个,大恩不言谢。”谢灵涯不好意思地道。 施长悬却道:“你还是谢吧。” “……”谢灵涯惊了,“啊?” 施长悬淡淡看着谢灵涯,也不知是什么情绪。 谢灵涯只好弱弱地道:“谢谢你。” 施长悬忽而对他笑了一下,轻声道:“不客气。” 他好像只是随意说了三个字,非常常规的对答,谢灵涯却觉得脸腾一下红了,也说不出哪里不对。 谢灵涯一手抬起来挡住脸,“这些天都在道观挤一挤吧,你要上课就告诉我,我扶你。” 施长悬看到他捂脸,只觉得好笑,伸手拍了一下。 谢灵涯一下子抖了抖,另一只手一松,杯子都掉下去了。幸好施长悬眼疾手快,倏然接住了杯子,否则非砸地上不可。 “……哎我去。”谢灵涯懊恼地放下手。 这一下,施长悬便看清楚他脸颊泛红了,手指忽而一松,杯子“砰”地摔在地上,碎了。还是没逃过这个命运。 这一响打破了安静。 “什么,什么!”另一张床上,睡得天昏地暗的两个道士一下被惊醒了。今晚每个人都是饱受惊吓,到现在都有些心惊胆寒,他俩差点没抱成一团。 “没什么。”谢灵涯捂着脸道,“伤得手发抖。” 俩道士油然而生敬佩与怜爱,“谢老师快睡吧,我们来捡。” 谢灵涯立刻脱鞋上床了,“谢谢。”他闷头爬到床内侧,蒙头一睡,“晚安。” 施长悬半坐着,舒了口气,脸上不自觉带上一点笑意。 . 第二天一醒来,整个抱阳观都是中药的味道,几乎人人都要喝药。 诸如小量、施长悬、方辙这样的不必说,其他人受了惊,或是沾染了阴气,也喝点药定神。谢灵涯看大家都喝药,揉揉胸口,也讨了一碗安神药。 海观潮看看他,“你喝什么安神药。” 谢灵涯:“我也受惊吓了。” 海观潮:“……胡说八道。” 他认识谢灵涯这么久,就没见过谢灵涯真受惊。别人撞了阴物受惊,他顶多是卧槽一声充满怨念地去报仇,跟踩了狗屎受到惊一样,根本影响不了心神。 “真受惊了,快点给我!”谢灵涯嚷嚷道。 他转眼看到施长悬也从房间里出来,赶紧收回目光,只催促海观潮,又觉得施长悬还在看自己,不会是听到他刚才说的话了吧。 海观潮无奈,给谢灵涯倒了一碗中药。 谢灵涯捏着鼻子喝光了,一睁眼看到施长悬就站在面前。 施长悬:“这两天没什么课,但后天有考试,还是得去。” “好的,可以。”谢灵涯转头对海观潮道,“再续一碗。” 海观潮:“……” 海观潮把药收起来,“去你的去你的,你当这是咖啡啊,不够你一个人喝的……” 谢灵涯叹了口气,这话说的,他不是看到施长悬心里面怪怪的么。 这时候,张道霆推着小量出来了。 谢灵涯看了一眼,小量身下是个自制的轮椅,“方辙你多早起来的啊,轮椅都给做好了,当初我怎么没这个待遇。” 这就是那木头椅子改造的,多加了轱辘。 方辙说道,“回头我再给你也打一个。” 谢灵涯:“……你快别咒我了。” 海观潮还把药给吹了吹,才放到小量手里,叫他喝了。他也算有经验了,就按之前谢灵涯那样给小量狂补。 小量没料想大家众星捧月一般,一时受宠若惊:“我、我不好意思了,怎么都来照顾我。” 他就觉得,就算是他那什么了,这么重视的样子也让他很不自然。 张道霆幽默地道:“小量啊,以后你就是我们的老板了,这是在预习。” 小量懵了。 谢灵涯微笑道:“我不会一直在抱阳观的,这个道观以后会交给我舅舅的亲传弟子。你入门之后就是我舅舅的开山大弟子,也是目前唯一的弟子了,所以……” 这是他一早就想过的,也和张道霆等来得比较早的人透露过。他想,经过昨天的事情,他完全可以信任小量,把抱阳观交到这样的人手里。 小量差点没呛到,目瞪口呆,他真没想到这茬,有些手足无措地道:“我什么都不懂……” 说句实话,现在的抱阳观和谢灵涯刚接手时大不相同,如果是以前那个样子,小量的压力说不定还没这么大,因为再差能差到哪里去呢? “好好学就行了,现在谈懂不懂还早。”谢灵涯打断他,“你心窍已开,道法不成问题,经营管理上,去学校学习一下。你不是一个不负责的人吧?” 本来小量也想报自考,现在,谢灵涯不打算让他搁置,就是专业可能要改一改。反正,谢灵涯肯定盯到他能接手。 小量被谢灵涯都说懵了,不知怎么变成他不想做老大就是不负责任,最后稀里糊涂地点头。 …… 上午谢灵涯也没别的事,光研究如何加强防守了。 至于幽都之事,阴司要警示,自然会从他们的渠道传达给阳世道门。 宁万籁和程昕一起过来了一趟,程昕倒是查出了些端倪,他已经确定了所有髑髅术受害者的身份,也和家属联络过,要开始收集证据了。 宁万籁则是紧张地道:“昨晚王哥忽然一点警示也没有,把我叫去了,说什么阴司有厉鬼出逃,可是后来又什么事没有了……谢老师,你说会不会发生了什么大事啊?” 谢灵涯含糊地道:“真有肯定会通知你啊。” 阴司大概还在梳理这件事吧,宁万籁这个生无常还未得到消息,谢灵涯也不便透露。 这时小量坐着轮椅出来晒太阳,施长悬脸色苍白地缓慢路过。 宁万籁:“……这又是出什么事了?”他突然灵光一闪,“跟昨晚的事情不会有关系吧?” “有。”这个谢灵涯没什么好否认的,“你这么上心,是不是想签长约了?” “没有没有,我想辞职。”宁万籁连忙道。 谢灵涯又和他们讨论了一下案情,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地方。他一想到马小川,又觉得这家伙真是个搅屎棍,都把他给误导了,琢磨着千万不能让这家伙跑了。 小量这边则坐着轮椅去前院,烧烧香,晒晒太阳。 小量一边喝茶一边晒太阳,耳边还听到道长们讲经声,香客的谈天声,心中无比宁静,非常喜爱这样的生活。 这时,一个老茶客也看到小量,这孩子在抱阳观待了很久,大家多少认识或者眼熟,他喊了一声:“小伙子啊。” 小量:“嗯?” 老茶客:“腿这是怎么了?” 小量心里很自豪,“没什么,受了点伤,很快会好。” “哦,”老茶客指了指鬓角,“那你这个……” 小量羞涩一笑,“也没什么……” 他虽然自豪,但也不好意思自吹自擂,他都要被谢灵涯领着道长们夸得羞耻了,也不差这些。 老茶客:“这还没什么?我孙女也就是染个黄毛,你这个白色的头发太显眼了,你也是那个什么……非什么流,杀什么特吗?” 小量:“…………” 小量一时哭都哭不出来,偏偏大家还都见过他,知道他不是少白头。 在做的人大多都做了家长,不禁也讨论起来自家孩子的烫染发问题,都说现在的孩子发色是越来越出格了。有白有蓝,有染全头有只染两撮的。 过了会儿,谢灵涯送程昕他们离开,看到这边在热议,过来扶着小量的轮椅椅背道:“聊什么呢?” “小谢啊。”大家和谢灵涯最熟,纷纷说道,“你们这个孩子染了两撮白头发,挺好的年轻人,怎么搞成这样。” 谢灵涯愣了一下后,差点没笑出声来,心说难怪小量看自己的眼神那么幽怨,这孩子口舌不是很灵巧啊,于是忍笑道:“没有,我逼他染的。” 茶客A:“哦……你让染的啊,是不是什么道教的考验?” 茶客B:“唔,可能是一种体验,年轻人感受一下老人的心境。” 茶客C:“有道理,其实多看看,也不像小痞子了,有那么点意境在里头!” 小量:“………………” . 施长悬要考试那天,谢灵涯是没有课的,但是投桃报李,他当然要肩负起责任,搀着施长悬的手,扶他去上课。 因为地铁人太多,有两趟都没挤上,到教室时就差两分钟开考了,谢灵涯扶着施长悬进教室,发现不止这门课的老师,另有几个校领导和面生的人也在。 他们一看施长悬这脸色苍白的样子,便问道:“这位同学是怎么了?” 老师在旁边小声提醒,这是来视察的领导。 谢灵涯代答道:“他见义勇为,受了点伤,我扶着点。” 那领导满意地点点头:“鹊东学院的学生,向来以学习努力著称,好学之风颇盛啊,而且人品也好。我记得之前,你们学校有个研究生新生,也是因为见义勇为,一边吐血一边考试的?” 谢灵涯:“……” 他还能隐隐听到其他学生在嘀咕:“不是说难得吐血的吗?” “表面上的理由吧……” “我也觉得,大家都知道是难吐血的啊。” 谢灵涯:“…………” 施长悬都看了谢灵涯一眼,他一脸尴尬,很不想说您好我就是那个吐着血考试的人。 领导又让施长悬赶紧坐下来,有问题一定要去医院,考试可以补考,这又不是国家统考,勉励几句后离开了。 那老师呢,一想当初那个吐血考生的事例,也有点心慌,想劝施长悬去医院,见他不愿意,就让谢灵涯先别走,找个地方坐着,要是施长悬有事,他也要照顾着。 谢灵涯便找个了没人的角落坐下来。 过了会儿,谢凡跑来了,和这课老师讲了几句话,盯着施长悬看,又看到了谢灵涯,走过来道:“有人通知说我学生带伤来学校,还没说名字我就有预感了,果然是你。” 谢灵涯:“……我?” 谢凡说:“就你啊,著名吐血学子,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施长悬跟你一起都能带伤考试了。” 谢灵涯:“…………” 别提了,他一听到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又想到施长悬和他开的那个玩笑了,差点没吓死他,以为施长悬被附身了。 “不错,听说领导还嘱咐要注意学生身体,也不能一味逞强。”谢凡问道,“施长悬这个身体没问题吧?” 谢灵涯无奈地道:“没事,就是虚了点,反正肯定不会吐血。” 谢凡松了口气:“那就好。” 就因为谢灵涯的光荣事迹,他们都得担忧学生吐血了。 施长悬提前做完试卷,老师也不敢留,赶紧让谢灵涯把人扶走,好好休息去。 谢灵涯给施长悬收拾东西的时候,前面的人还回过头来:“施长悬,这是你哥们儿吗?” 谢灵涯就认识谢凡手下那几个学生,施长悬他们专业、系里其他人他可没接触过,从以前送笔记,都后来一起进出学校,他都没进过施长悬教室。 对方自然也不知道谢灵涯是谁,有些好奇平时独来独往的施长悬还有个关系这么好的朋友。 施长悬淡淡一笑,道:“这是我师弟。” 施长悬在他人面前难得一笑,那同学都惊了,眼看着他们俩走出去,才慢了好几拍地喃喃自语:“所以木头娃娃不是人设崩了,是大家都有的师门信物么……” …… 谢灵涯扶着施长悬往外走,心里不禁想,自己的思想是不是有点偏差了,不然为什么听施长悬正常讲话,也总能品出其他味道呢。 施长悬说个没关系,他都觉得怪怪的。施长悬说他是“师弟”,他也觉得哪里不对劲。 谢灵涯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沉得住气,反正现在他有些急了,闷头问:“施长悬,等下是继续挤地铁,还是打车回去。” 施长悬道:“坐地铁就……”他看看谢灵涯,道,“你如果累了,就打车吧。” “我怎么能还不如你受了伤的人。”谢灵涯说着,抬眼又看到施长悬在用那种貌似很平常,但细品又觉得怪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谢灵涯:“……” 施长悬低目沉默一下,又问道:“你怎么不叫我师兄了?” 谢灵涯被看得有点急躁了,原本没别的意思,忽而想起那天就是喊完师兄施长悬才告白的,鬼迷心窍地道:“……有助于你养伤,免得你心猿意马!” 说完自己也有点汗颜。 施长悬轻叹道:“那还不够。” 能令他心猿意马的,又何止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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