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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沈浥尘惊道,“那……曲相可知此事?”

“曲相初时不知,但南相应当是有向其坦白的。”季舒继续说道,“只是不管如何,欺君之罪乃是死罪,更别说南相这些年变法得罪了不少氏族,她的政敌趁此时机纷纷上表言其牝鸡司晨秽乱朝纲,理应问斩。”

“曲相自然也不会袖手旁观,当即进宫向太初帝求情,两人谈了一夜,太初帝当时并未应允,曲相便在御书房外长跪不起,整整三昼夜后太初帝念其功劳将南相放出,不过也削去了她的官爵。”

沈浥尘仍是不解,“那既然如此,曲相二人应是不会再有何阻碍才是。”

季舒不由叹了口气,“可能他二人当真是有缘无分吧,没几日曲相之父便逝世,因而只得辞官归乡守孝,孝期之内两人不得完婚,南怀瑾便在这清漪园中住下了。”

“没过半年,太初帝不知从何处得来南怀瑾身怀巫术妖法的消息,竟在宫中设下鸿门宴。”季舒说到这顿了片刻,似乎有些无法相信,“南怀瑾不知其间危险,受召入宫,据说她最终于乱军搏杀中以妖法伤了太初帝。”

“真相如何已无从窥探,只是南怀瑾当时确是从宫中杀出,时任虎贲将军的宋衍乃是其心腹,惊闻此讯竟率五万京畿军攻破都城前去相救,如此一来南怀瑾叛乱已成既定事实,其无路可退之下便率众与其他自愿相随的五位朝臣杀出帝都,一路南下势不可挡,最终攻占象州。”

季舒说到这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气,“太初帝震怒,竟下令夷其十族,京中凡与其有些许关联之人皆惨遭屠杀,当时城中可谓血流飘橹,人人自危。”

如此结局实在出乎沈浥尘的意料,她眼皮一跳,心中竟隐隐有些不安,似乎有什么深埋的隐秘即将拨开云雾显现出来。

季舒没察觉到她的些许异常,继续说道:“正在江南守孝的曲相听闻如此惊变当即奔赴象州,此间种种并未有所记载,只知两人最终不欢而散,其后不久南怀瑾据象州自立为王。”

“曲相回京后太初帝意欲让其领兵围剿,他以孝期未满为由拒绝了此事,太初帝自不会善罢甘休,便派了朝中其他将领调兵二十万南下平叛,谁也没想到如此众多的人马竟是折戟落败。”

“就这样又过了两年,曲相孝期已满,太初帝下旨让其率军平叛,当时已然继任家主的曲相不仅公然抗旨,甚至立下族规,凡曲家后人,世代从文,不得涉猎武事。”

“曲相因抗旨之事被罢职,而南怀瑾占据象州后,不费一兵一卒又收下南疆,而后立国百越,与随其南下的六位部属和南疆的三位部落首领歃血为盟立誓共治百越,史称百越十族。”

“太初帝对百越如鲠在喉,三年内先后六次兴兵南下,只是每每却败北而归。”

“南怀瑾亦是余恨难平,怒斥太初帝忘恩负义卑鄙无耻,或许她当真身怀异法。”季舒沉痛地说道,“南氏巫术,南疆密蛊,巫蛊之术祸乱中原,与其接壤的渊州更是死伤无数,这便是太初年间那场称作浩劫的巫蛊之乱,自此,太初盛象不复存在。”

“罢职在府的曲相得知此事岂能坐视?单人匹马便直赴百越,一番激烈争执后,南怀瑾罢手,两人就此决裂。”

“又过了三年,已经年逾四十的曲相奉母命娶妻,并铸剑‘证道’于曲家祠堂前自断一指,告诫曲家子弟不可沉湎情爱,因私情而废国事。”

“南怀瑾得此消息亦断一指,言为贺礼千里相送,随后不久亦在百越大婚,并于边境布下十里毒瘴,自此,百越人不得出,中原人亦不得入,象州也从此于中原疆土中割裂而出。”

“再其后,太初帝下令焚毁了所有与南怀瑾相关的书卷,史书不得留其名,民间亦不得再谈及此人,违者叛国罪论处,太初帝之后的几位魏帝亦是奉行此策,从此后,南怀瑾与百越便成了中原禁忌,太初年间的那段魏史也因此被扭曲,许多记载失之真实。”

故事到此便结束了,可沈浥尘却仍是心神恍惚难以回神。

“说起来,我大安刚立国那会,沈世叔与我爹曾受高帝命令出兵百越意欲收回象州,只是最终还是以和谈收场。”季舒见她如此,不免疑道,“正史中虽未有记载这些事件,但民间野史花些功夫还是能寻来的,为何看你这模样竟是一点也不知百越之事呢?”

闻言,沈浥尘心中一沉,她在侯府时所读书籍皆是沈青临为她准备的,可她却对这些事毫无所知。

沈青临这是有意瞒她,有些东西已经呼之欲出。

指尖微微蜷起,沈浥尘不答反问道:“太初年间据今已有四百余载,你又如何会知晓得这般详细?”

“哦,我忘了和你说了,清漪园边上的万卷楼乃是曲相当年为南怀瑾所建,里头有不少他的作品,其中便有一卷《太初纪事》,如今虽已残缺,但也能了解个大概。”季舒说到这又不由有些唏嘘,“大魏早已亡国,曲相南相也化作了一抔黄土,这清漪园与万卷楼历经数百年的战火竟是留存了下来。”

沈浥尘略一思索,继续问道:“那你对百越了解多少?”

“据太初年间的一些野史描绘,百越乃是不得教化的蛮夷之地,但我想有南怀瑾那等人物治理,应当不会差到哪去。”季舒抬手摩挲着下颔,回忆道,“魏史多是贬低之语,不甚可信,百余年前的倒是有一侠客闯入百越十里毒瘴,后又安然得返,著过一册游记,直言百越乃是钟神造化、万物神奇之地。”

季舒说着不由失笑,“有机会倒真想去看看,究竟是怎样的秀丽神奇。”

沈浥尘微阖着眼,轻声道:“你对百越这般费心了解,可是有重收疆土之意?”

季舒先是一愣,而后坦诚道:“你倒是真明白我,象州割裂四百余年,哪个中原人不想将其收回?”

“不过我虽想,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季舒说罢摇了摇头,怅然道,“大安立国不过二十载,国势微颓,正是休养生息之时,不缓个数十年富国强兵,南下之事不过嘴上空谈。”

“再说百越不比其他国家,大安周边诸如突厥、泽余等国,无不受我中原文化影响,纷纷改制以求汉化,可唯有百越自成一家。”

“当年南怀瑾立国之时,改文字、易制度,数百年的隔离使得百越之地的风气已然与中原迥然不同。”

“自古以来,便是攻城略地易,教化民众难,南怀瑾此举,不可谓不深谋远虑。”

沈浥尘攥着的手微微松了开来,转而说道:“你那篇《茶马论》写得极好,是存了开通西域商榷之心?”

季舒点了点头,条理分明地与她分析道:“若论当今天下之势,西域诸国不谈,南有百越、泽余,北有突厥、鲜卑,此四国均有可能与大安生出战火。”

“可若要细论,因南怀瑾改制相隔,大安难下百越,百越亦难下大安;泽余虽有精兵强将,奈何小国寡民,若非倾国之力来犯,并无大患;鲜卑为突厥所迫,西迁而去;而突厥一家独大,渐有一统草原之势,年年扣关犯境,烧杀掳掠我边地子民,此贼不除,必成大患!”

季舒说着说着热血上涌,面红耳赤目绽精光,喘了几口气平复心中怒火后继续说道:“突厥人体格健硕嗜杀,马匹亦是强健,我大安不敌突厥,此二点所占不小,若要北御突厥,唯有强练精兵选育良马,而突厥马匹管控甚严,只得另寻他法。”

“所幸西域大宛、月氏等国所产马匹不下突厥,若能重开商榷,以我中原茶叶丝绸等物易其名马,再与本地马匹育种,北击突厥才算有望。”

沈浥尘听她如此说,心中称道,细思了一番,又敛眉道:“你若将此策献与凌绝,如此利国之法,他没有道理弃之不用。”

季舒摇了摇头,无奈道:“你不知道,西域商路以北正聚集着西迁的鲜卑人,若是重开榷场,鲜卑定会南下劫掠截断商路。”

“如此一来,为保商道,必得派军驻守当地,可大安如今北旱南涝,天灾不断,若是强行征兵必生民乱。”

沈浥尘不消多想,便转换思路道:“征兵不行,调军可行得通?”

“行自然是可行的。”季舒神情略有些莫测,哂笑道,“不过如今可调动的军队便只剩了渊州内驻防的那二十万季家军,这些年凌绝以百越为由将我季家军死死限在渊州。”

“他便是掐灭重开榷场的念头,也断不会调这批军队前去镇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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