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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太后“嗯”了一声,却问道:“皇帝怎么想?”

“儿臣想,桓熙父子谋反昭昭,罪不容赦。但理应先将其缚住,待三司会审后,颁诏天下,明正典刑,才是正道。”

“去看看你阿娘吧!她也担心了一夜。”褚太后皱着眉,吩咐身旁那小宫女道,“云心,你去后面小膳房拿点心,让皇帝吃了就出去。”

那个叫云心的小宫女福了福身,轻手轻脚地领着司马曜往小厨房走。司马曜刚开口:“朕不用……”

云心赶忙竖起一个指头,在唇边轻轻“嘘”了一下,小声道:“陛下声音小些,太后娘娘一夜未睡,这会儿正要安歇了。”司马曜仰着脸半晌没作声,云心在小厨房里捡了几种糕饼、点心,用一个画竹菊的雕漆盘托了出来,递到司马曜面前,语声清脆道:“陛下尝尝这些,这蜜饯果子都是用梧州的金橘和冰糖酿的,里面嵌了樱桃、葡萄双果;酥合饼是拿羊乳先炸了乳扇,再用荷叶包了,蘸了五辛粉,又解腻又开胃;还有这玫瑰酪是用姑苏去年伏天的玫瑰窨过的,拌在鲜牛乳里蒸了出来,可香甜了。”

秦敬听着馋了嘴,偷偷伸手拿了块饼子往嘴里塞:“臣先尝尝看,真有这样好不?”云心俏脸一板,把他手打开:“去,陛下还没吃呢,哪就轮到了你?”

司马曜饿了一夜,信手拣了几样尝尝,果然味道都鲜爽得很,与御膳房做的大不相同。他不由得赞了一声:“这样好的点心,御膳房怎么从来不给朕做,都私下偏了慈寿宫。”那云心嘴一抿:“并不是御膳房藏私,这些都是奴婢亲手做的。太后娘娘胃口不好,吃了奴婢做的蜜饯点心开开胃,膳食也能多进些。”司马曜本就是个宽和的人,又多用了几块,称赞道:“你这样手巧伶俐,难怪太后娘娘对你另眼相看。”秦敬看皇帝心情不错,也借机笑

道:“陛下,咱们把这云丫头要回去,专门做点心倒是不错啊。”

“你们怎么好拿奴婢打趣。”云心面上一红,竟丢了漆盘,头也不回地跑了。秦敬赶忙捡了盘子,说道:“这丫头说起来还是和奴才一个村子里出来的,想不到入宫几年了还这样没规矩。”司马曜也不以为意,笑道:“走吧,你替朕包几样点心,一会儿朕读完书,带去让阿娘和道子也尝尝。”

过了晌午,司马曜照例去书房读书,今日是读《史记》,读到《商君列传》这篇。谢安念完了太史公的记述,又一句句解释给司马曜听。司马曜听得很是认真,听到谢安讲到“相鼠有体,人而无礼”处,司马曜目光一闪,说道:“谢太傅,朕有一事请教。”谢安轻轻合起书,缓道:“陛下尽管问来,臣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司马曜想起昨夜的事,问道:“太傅适才说,秦以暴政,二世而亡。朕想知道,太傅心中何为仁政?何为暴政?”

谢安思忖着答道:“仁者,礼也,义也。礼义之君,当为仁主。礼义之师,当为仁师。反之,则为暴政。”司马曜盯着他,又追问道:“商鞅行事严苛,杀伐无度,不是仁义之人。太傅觉得可是?”谢安思量了一阵,回答道:“商鞅明尊卑爵秩,重法典,著纲纪,建定法度,经纬天下。秦并不亡于商鞅,商鞅反而是强秦之始。”

司马曜奇道:“朕不明白,太傅曾教授朕,人君要宽仁治国,这会子却又说商鞅严苛强秦,太傅究竟是什么意思呢?”谢安心里早有腹稿,此时面色庄重道:“为人君者,要宽仁爱民,以仁为恩,以义为理,以礼为行,汉文帝好道家之言,而成一代仁主。但治国却应章法严明、行而有效,天下才不会大乱,先帝曾说‘儒表法理’,陛下可仔细体会。”

“儒表法里”四字深深触动了司马曜,他沉思片刻,点头道:“朕要好好想想。”谢安见状,心中放下一块大石,便说道:“那臣先告退了。”

司马曜从书房出来,便往永安宫去了。李太妃已在殿中等了很久了,司马曜还没走到殿外,李太妃便迎了出来,一口一个“我的儿”地搂住了他,又是哭又是笑,连声道:“我的儿,怎么就可怜巴巴去跪承明殿了,这么冷的天,那地上多凉,跪出毛病来可怎么了得?”她擦了擦眼泪,扭头又骂王恭、秦敬等人:“让你们在皇帝身边伺候,你们就这样不长眼,也不知给哀家这边送个信来,平白叫皇帝吃这些苦头。”

秦敬倒未觉如何,王恭脸色却有些发白,赶忙跪地请罪。李太妃一眼瞥到他冠上华蘤,更是来气,冷笑道:“难怪我们母子使唤不动王仆射,敢情有了天大的面子。哼!别说你了,就是你父亲王蕴,在哀家面前也不敢这么放肆。”

司马曜忙道:“母后莫误会,这华蘤是儿臣赏他的。”李太妃心中讶异,但她很快便收敛了惊讶神色,只拉着司马曜的手絮絮问寒问暖,一口一个“我的儿”地念叨。王恭见状赶忙退出去站在殿外。若是平时,司马曜听到阿娘这样疼惜自己最是心暖,可今日不知怎么了,竟觉得阿娘有些发作得不识大体。他心中这么想,脸色就带出了几分不耐的神情来。李太妃瞧在眼里,便用帕子擦擦泪,又向屋里喊道:“道子,你过来。”

一个男孩便从寝殿里跑了出来,仰着脸对皇帝叫道:“皇兄。”这男孩是李太妃的幼子司马道子,先帝去世时,道子刚满七岁,因为年纪还小,便一直抚养在李太妃宫里。司马曜看见胞弟,果然高兴起来,忙让秦敬把从褚太后那儿包的点心蜜饯拿出了,笑道:“道子,你尝尝这些,都很好吃的。”

小孩都爱吃点心,司马道子也不例外,看到这一匣子,顿时眉开眼笑,抓起蜜饯就要往嘴里塞。谁知李太妃一把打落他手里的蜜饯,将信将疑地问道:“这是哪儿来的?”司马曜一愣,说道:“这是褚太后赏的,是慈寿宫的小膳房做的。”李太妃陡然变色,厉声道:“都丢出去!”司马道子被吓得“哇”的一声哭出来。

司马曜知道娘愤恨褚太后已久,关于褚太后如何要害他们的话,他从小到大不知听了多少次,耳朵都快起茧了,这时他说道:“娘……”李太妃一把搂住他们兄弟,语重心长道:“儿啊,你们不知这世上的险恶。那边对你们怎么能安好心?她那边的东西是万万吃不得的。”司马曜刚想说话,谁知李太妃忽然回头对内侍说道:“去找只猫来。”那内侍忙跑了出去,不多时,便抓了只猫进来。

李太妃神色郑重地让人关好殿门,又让那内侍把匣子里的酥合饼放到猫面前。司马曜本想解释,见这情形干脆闭了嘴,心道等会儿真相大白,再跟娘说说褚太后其实并不是那样的人。谁知道那猫舔了几口酥饼,竟然浑身抽搐,不多时眼窝和口鼻都涌出血来,当即毙命。司马道子本就只是个不懂事的孩童,当下骇得大哭。

司马曜惊得面色发白,站起身来,口中喃喃道:“不会……不会……”

“怎么不会!”李太妃一副不出所料的样子,神神秘秘地对皇帝说道:“这样的事,宫里屡见不鲜。你们兄弟万万要小心那边,不要被那恶毒老妇谋害了性命。”她顿了顿,瞥见司马曜脸色发黑,自以为震慑有效,又语重心长地拉起他的手,说道:“俗话说得好,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这世上的人谁都是靠不住的,只有哀家是你亲娘,你兄弟是你同胞,我们才是断断不会害你的。天可怜见,自去年你父皇去了,就只剩下你们兄弟两个相依为命……”

司马道子天真插口道:“还有大姐呢。”

李太妃白了他一眼,恨铁不成钢道:“你大姐又不是从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司马曜闭口不言,只听李太妃说道:“我的儿啊,你现在是天子了,要什么有什么,可怜道子连个王都没封,你叫哀家心里怎么想。”司马曜低头想了想:“母后的意思是?”李太妃眼睛一亮,她心里早有主意,当下便热络道:“为娘的意思是,至少先给道子封个王爷。长沙太远了,赵国有名无实,东海太小……嗯,楚地物产丰美,就给他做封地吧?”司马曜盯了一眼在一旁玩耍的道子,没有言声。李太妃又哭了起来:“唉!天可怜见,哀家是犯了什么错,做了寡妇还要为你们兄弟操心。狠心的先帝啊,你怎么就抛下了我们母子……”

“儿臣知道了。”司马曜终是应了下来,见李太妃还不放心地看着自己,便说道:“儿臣还没有亲政,先去跟太傅说给弟弟封王之事。”李太妃破涕为笑,忙道:“好儿,中午就在哀家这里用膳,膳房给你准备了你最爱吃的马蹄蒸蟹、水晶蹄髈。”

“不用了。”司马曜这时一点胃口也没有了,“儿臣还要回去读书。”

司马曜头也不回地走了,司马道子望着皇帝的背影,疑惑地问李太妃:“娘,皇兄他是不是生气了?”李太妃心中盘算着念头,王恭头上那四根华蘤就好像四根刺一样扎在她心里,心中更是愤恨。她低头瞧见小儿子天真地望着自己,她一把搂住司马道子,说道:“你皇兄不会生气的。道子呀,你要知道,娘做的一切可都是为了你。你将来可要听娘的话,孝顺娘。”司马道子扭股糖一样在李太妃怀里钻了又钻:“道子什么都要听娘的,绝不会惹娘生气。”李太妃嘻嘻一笑:“若是将来娶了媳妇呢?要是媳妇不听娘的话,道子是不是要听媳妇的?”司马道子大声道:“媳妇要敢不听我娘的话,我就打死她!”李太妃心里乐开了花,一把搂紧司马道子,连声道:“我的乖儿子。”

司马曜闷闷不乐地回了寝宫承明殿,晚膳也没有用,闷不作声地和衣躺在榻上看书。秦敬有了教训,也不敢多言皇帝的事,只让人又重新做了晚膳送了进去。余光瞥见他进来,司马曜头也不抬说道:“朕没胃口。”

“陛下,多少用点。”

司马曜不耐烦了:“朕说了没有胃口。”

秦敬低下头不敢再劝,正想出去,却听司马曜说道:“把殿门关上。”秦敬关好了殿门,正不明所以,又听司马曜道:“把衣服脱了。”秦敬忙把外衣、内衫都脱了,规规矩矩地叠起来放在一边,夜里很是寒冷,他冻得悄悄跺脚,却不敢多话。瞧着他那样子,司马曜又好气又好笑,伸手递给他一套衣服,压低声音道:“把这套换上。”秦敬吓掉了魂:“陛下,臣不敢。”

“朕让你穿你就穿。”司马曜把脸板了起来。秦敬只得从命。他换上了皇帝的常服,哪里都觉得别扭,缩手缩脚地站在角落里,只觉处处都像针扎一样。却听一旁窸窸窣窣的声音,他悄悄抬起头,只见皇帝竟然手脚麻利地换上了他那套小黄门的衣饰。秦敬险些吓脱了下巴,结巴道:“陛……陛下……您这是要干什么?”

“朕要出去走走。”

秦敬吓了一跳:“陛下又要去哪儿?”

皇帝换好衣衫,在铜镜前整整发冠,模仿着宫里内侍的样子把发冠整整齐齐地塞到纱罩的笼冠里,又系好了帽前镶朱边的束带,活脱脱便是个宫里小黄门的形象,他头也不转地道:“去老地方。”

秦敬心里叫苦,皇帝怎么还没长教训,这一波未平,又出去被人发现了可怎么得了。但皇帝显然下定了决心,回头对他道:“你躺到床上去,若有人来,就说睡了,不许放人进殿,朕去去就回。”秦敬还想反抗:“陛下……臣不……”皇帝回头瞪了他:“昨天的账没跟你算,还不将功补过。”秦敬吓得缩了脖子,乖乖躺到了皇帝的御榻上,明明是铺设得最柔软的丝被,他躺在上面却感觉好像躺在针尖刀阵里。

司马曜轻车熟路,不多时便找到了琉璃台上的地道入口。依着昨日海西公教的法子一路行走,很快便走到了桓家的地道出口,不料刚把头顶上的砖块搬开从地道里探出头来,便对上了一双亮晶晶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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